89、26-《三线轮回》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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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那牌位也只放到筏子正上空,那一处光弱,钢索隐了,吊线也隐了,只牌位的轮廓线分明,像在那悬浮。

    再然后,歌声就出来了。

    宗杭第一反应,就是想去捂耳朵,觉得唱得乱七八糟的,音不是音,调不是调。

    但手刚举起来,又放下去了,倒不是歌声变得动听了,而是他突然发觉,这歌根本不像是一个人唱出来的。

    起始部分像农村跳大神,哼哼哈哈,然后声音就杂了,有长铃响,有耍鼓声,有娇俏女声,有轻佻男音,有老头咳嗽,也有看戏诸人的窃窃低语,拉拉杂杂,于汹涌水声里搅出翻沸声浪,让人觉得恍恍惚惚魂灵出窍,已然置身其间,但冷不丁一个寒噤,又发现下头只一个筏子、一个老头而已,哪来那么多声响?

    宗杭额角渗出冷汗,胳膊上汗毛奓起了就没见下去:觉得老头这一歌,勾出了黄河水底无数阴魂,飘飘散散,凄凄切切,都在和着他的音调扒住筏子婉转吟哦,只是自己看不见罢了。

    到中途时,声音蓦地一收,只剩了一道声线,并不高亢,却刁钻至极,似乎扭着身子在水浪间钻进钻出,不管你怎么企图压它盖它,它总能找到缝隙破出。

    也不知道老头这嗓子是怎么长的,声音钻到极尖细处,没有丝毫缓冲,瞬间又转做了低沉沙哑,像个走投无路的落魄老人,哀哀呼天,嘈嘈抢地。

    槽岸两边,几乎所有人都定着不动,似是被歌声给魇住了。

    只易飒神游天外,她是惯会开小差的,听到一半就东张西望,目光一时栖在红伞上,一时又粘在祖牌上。

    鄱阳湖底,姜骏推水,如同在密码盘上揿入密码,密码输对了,金汤穴开门了。

    那这龙槽底下呢,待会下了水,身子都稳不住,更别提“推水”了,而且为什么要唱阴歌呢,这儿声响这么乱,瀑布音又是“百丈鼓”……

    易飒心里蓦地一跳。

    难不成黄河底下的这个密码盘是“声控”的?

    有这个可能,晋陕一带,伞头秧歌很有名,但伞头阴歌是丁家独有的,歌者从小接受训练,只练这一首歌,这歌完全反常理、反套路,简直不是人能唱出来的,即便被人偷听到,想模仿一句都难,更别提从头到尾记下来了。

    水眼上的伞头阴歌,加上四面的百丈水声,又有祖牌悬空——被这音阵裹在中间的祖牌,也许就是那根关键的“弦”,只要被拨动了,就能向水下传递什么信息……

    就在这个时候,筏子上的老头猛然抬头。

    耳朵里什么声音都没有了。

    身子还在飘摇,脚底还在乱晃,但耳朵里,什么声音都没有了,一片死寂。

    再然后,有滴答的声音落在伞面,先是一滴两滴,然后渐渐纷乱,滴答声不绝于耳,像是有成千上万道雨线,都砸在那透着光的绯红伞面上。

    老头用尽浑身的力气,大吼一声:“开门啦!”

    ***

    这话一出,别人倒还好,只丁玉蝶跟个急脚鸡似的,三两步就狂奔到立柱边,催着人给他接吊钩。

    易飒吁了口气,甩了甩手也过去了,宗杭正想跟上,丁盘岭上前一步,递了个防水袋封着的东西过来。

    宗杭迎着光看。

    是个……照相机?

    丁盘岭像是猜到了他在想什么:“最老土的胶卷相机,你可能都没见过,又叫傻瓜机,摁一下就行。听说电子设备在下头不灵,这种不那么先进的,也许反倒……能派上用场。”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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